图片来源：Peter H.Diamandis
Z highlights
拜登政府几乎与整个科技行业开战，任何想在科技领域做的事情都受到阻碍。整个科技并购（M&A）几乎被冻结，完全没法进行大型收购。这导致科技公司的退出渠道严重受阻。
利用AI解决癌症和延长人类健康寿命可能是未来最大的市场之一。创业者必须真正了解产品的难度，确保有早期营收，并在产品真正落地之前保持公司规模合理。
在AI机器人方面，中国正在失去原本的低劳动力成本优势，过去的崛起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劳动力套利，而现在如果用机器人取代劳动力，那就没有劳动成本上的优势了。
新公司远比现有企业更快实现AI Agent的完全替代。新的AI公司就不一样了，它们可以完全围绕AI进行组织架构设计。
用户应当掌握自己的数据，而不是交给中心化平台。建立PKI（公钥基础设施），用户自己持有私钥。
监管的益处和麻烦
Peter H. Diamandis：大家好，我是Peter Diamandis，欢迎收听Moonshots，这是WTF Just Happened in Tech的特别节目，本期节目由我的好朋友Salim Ismail共同主持。而本期嘉宾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科技投资人之一Ben Horowitz，来自A16Z。Ben在1999年联合创办了Loudcloud，这家公司后来转型为企业软件公司，并以16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惠普。2009年，他与Marc Andreessen共同创立了Andreessen Horowitz（称A16Z），这是一家拥有超过450亿美元管理资产的风险投资基金。他还是两本畅销书的作者，书名都很精彩，内容更是非凡，分别是The Hard Thing About Hard Things和What You Do Is Who You Are。好了，我们正式开始本期节目。这期节目录制于新总统就职典礼之后，最近关于AI、机器人、加密货币的突破层出不穷，现在真的有种置身未来的感觉，仿佛已经到了2025年。那么，这周科技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来看看。
Peter H. Diamandis：首先，我想聊聊这周的大新闻：我们迎来了一位新总统。你认为这是我们有史以来最亲科技的政府吗？
Ben Horowitz：嗯，至少可以说，这是我们见过的科技政策最剧烈的变化。因为拜登政府无疑是我一生中最反科技的总统任期。而现在，特朗普至少在上任的头四天里，完全是激进的亲科技立场。这种对比实在是天差地别，让人震惊。
Peter H. Diamandis：如果说有什么时刻适合加速人类前往火星，推动数字超智能，延长人类健康寿命，那么就是现在了。
Ben Horowitz：当特朗普说“我们要去火星”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出发！
Peter H. Diamandis：当然，我们今天会聊AI、机器人、加密货币等话题。但首先，谈谈就职典礼。你或Marc受邀参加了吗，还是选择待在家里？
Ben Horowitz：我们确实花了不少时间与政府打交道，也去了海湖庄园（Mar-a-Lago）。不过，就职典礼……我们不太爱参加派对，所以没去。但我们公司很多人都去了，他们说很有意思。
Peter H. Diamandis：与此同时，达沃斯论坛也在举行。
Ben Horowitz：对。
Peter H. Diamandis：真是强烈的对比。
Ben Horowitz：是啊，通常这些人都会去达沃斯。而且顺便说一句，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在2016年和2020年都是反特朗普的，所以这变化可不小。
Peter H. Diamandis：这次他们可真是站队明确了。确实如此。要跳上高速电梯或火箭，你得做个选择。Salim，你对这阵容怎么看？
Salim Ismail：感觉像《权力的游戏》里的剧情，高塔之主被告知“要么屈膝，要么人头落地”。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一半人兴奋，一半人防备。大家不得不入局，但这个游戏的规模真的很惊人。
Ben Horowitz：我同意。而且科技界的这种兴奋感是完全真实的。看看过去几年，整个行业都被打压我知道这么说听起来有些荒谬，毕竟有人会反驳说：“亿万富翁怎么会被打压？”之类的。但现实是，拜登政府几乎与整个科技行业开战。任何你想在科技领域做的事情，都受到阻碍。他们几乎彻底摧毁了Fin Tech和加密货币行业。
Salim Ismail：不仅如此，整个科技并购（M&A）几乎被冻结，完全没法进行大型收购。这导致科技公司的退出渠道严重受阻。
Ben Horowitz：没错，我们有一家名为Within的公司，它是一个VR内容公司，开发了一款名叫Supernatural的健身游戏。FTC以反垄断为由阻止Meta收购它。最终，FTC输掉了官司，因为这个案子本身就荒谬至极。但整个过程就像是骚扰，根本不是基于合理的反垄断逻辑。Meta甚至还没有VR垄断，VR甚至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市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Peter H. Diamandis：我们还看到整个生物科技行业在过去四年崩溃。所有这些科技行业都将在新政府下迎来复苏。我曾在两家生物科技上市公司的董事会中，见证了整个行业的去货币化。FDA和监管机构的限制使得创新受阻，许多企业甚至被迫转移到海外来进行治疗，因为在美国根本无法推进。所以，我对小罗伯特肯尼迪（RFK Jr.）及其团队的政策改革充满期待。
Ben Horowitz：而且我们确实需要监管升级。现行法规，比如HIPAA，早在现代数据医疗出现之前就已制定，完全跟不上科技发展。
Ben Horowitz：这就是美国最棒的地方。但如果你在科技行业，这种事就会让人感到非常沮丧。我们这个行业吸引了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看看这些人，只有Tim Cook和Mark Zuckerberg算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Jeff Bezos的父亲是古巴移民，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移民。他们都在这里建设这个国家、推动经济发展、塑造未来。但他们却遭受了彻底的妖魔化，不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而仅仅是因为他们成功了。
没有人能具体指出Mark Zuckerberg的错误是什么，没有人说：“哦，他是个坏人，因为他做了这件事、那件事。”
他们只是说：“他是个坏人，因为他很富有、他成功了、他创造了一家重要的公司。”
这种文化现象实在是毁灭性的。更糟的是，政府还试图禁止这些创新和努力。而且，这些科技巨头当初给拜登、奥巴马以及民主党捐了大笔资金，但那时候没有人抱怨他们控制政府。顺便说一句，比起拜登或奥巴马，特朗普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没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做，你们在说什么呢？
Salim Ismail：让我最不能接受的是特拉华州法院对Elon Musk那560亿美元的裁决。
Ben Horowitz：是啊，简直难以置信。
Salim Ismail：你看到一个人冒着巨大风险，取得了成功，然后你还想惩罚他？
Ben Horowitz：这会传递一个非常糟糕的信号。而且董事会批准了，股东也批准了，我们是这家公司的所有者。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只有在我们盈利的时候才能获得薪酬，而且是巨额盈利才行。可现在法院却在事后突然跳出来说“哦，我们要改规则。”这等于是在说公司治理的规则都是假的，任何一个法官都可以随意改动法律。这简直荒唐透顶。
Peter H. Diamandis：疯狂。而且事实是，这些科技巨头直接或间接雇佣了数千万，甚至接近一亿的美国人。好了，我们来说点别的。这周有一个相当有趣的新闻。政府宣布Stargate项目，承诺投入5000亿美元建设私人基础设施。各位怎么看？
Ben Horowitz：这个项目的具体细节还不是很清楚，但如果这届政府真心想吸引投资，并竭尽全力推动美国的发展，那肯定是件好事。就这个层面而言，我觉得是非常棒的。不得不说，Masa Son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他无疑才华横溢、极度成功，但他的做事风格非常独特，我不想过多评价。但看看拜登政府，他们过去几年在世界各地投资，比如建设数据中心、芯片工厂等等，却唯独不投资美国本土。所以现在至少有一个高调的努力来推动本土建设，这还是值得肯定的。
Salim Ismail：我希望政府能在能源领域也做出类似的努力，开放更多能源来源，因为我们迫切需要能源供应的增长。
Ben Horowitz：这一点我百分之百认同。我们和Doug Burgum（新任内政部长）关系很密切，他在能源问题上非常有远见。此外，特朗普本人一直是坚定的亲能源立场。他不仅会推动能源发展，他还会大力开放核能，这是许多行业的关键。我们已经看到这个领域的创新加速发展。
Peter H. Diamandis：说到核能，你是指第四代小型模块化反应堆（SMR）等新型技术吗？
Ben Horowitz：是的，比如可以直接放在数据中心旁边的裂变式反应堆。
Peter H. Diamandis：这些技术已经足够安全，我们应该在全美范围内推广。
Ben Horowitz：完全同意。而且，在这一点上，加密货币也能发挥很大作用。我们投资了一家名为Daylight Energy的公司，他们正在创建一个能源交易市场。假设你有太阳能电池板和Tesla Powerwall，你会在许多时候发电，远超自己的需求。如果有一个市场，允许任何需要能源的人随时购买你的富余电力，那不是很棒吗？但问题是，Powerwall不是人，它们没有信用卡。那该怎么交易呢？加密货币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让机器与机器直接支付。这在拜登政府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是被迫非法化。虽然没有明文法律禁止，但政府利用行政权力打压整个行业。
Salim Ismail：这和去银行化（debanking）的手段如出一辙，简直是丑闻。
Ben Horowitz：是的，他们直接把两打以上的公司踢出了银行系统。Elizabeth Warren在华盛顿满世界告诉人们这是假的。但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打压。
Salim Ismail：没错，彻头彻尾的对加密货币的攻击。
Peter H. Diamandis：再回到Stargate项目，这笔5000亿美元资金的部署还是个谜。看看这张图，Elon Musk直接在Twitter上发文说“胡扯”（bullshit），认为Masa Son最多只能拿出100亿美元。
Ben Horowitz：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Peter H. Diamandis：是啊，宣称的投资额和实际金额之间往往有很大落差。但我更感兴趣的是背后的博弈。一边是Elon Musk和特朗普，另一边是Sam Altman，还有Larry Ellison既在Elon的董事会，又参与了这个项目。这其中的关系很微妙。
Ben Horowitz：是的，这完全是一个Masa式的想法（ZP注：指孙正义以规模大、高度乐观、愿景驱动和迅速的投资特征（转译自ChatGPT）），这就是他的天才之处。当然，人们也会批评他，说他总是筹集天文数字的资金，但他确实擅长这么做。有时候，要拿到大笔资金，你得逐步累积信任。所以，这件事怎么看？我的观点是：典型的Masa风格。他能拿到这笔钱吗？可能吧。但你不能断言他拿不到，因为他是Masa Son。
健康和长寿可能是AI未来最大市场之一
Peter H. Diamandis：说到AI，Larry Ellison和Sam Altman也在谈论利用AI解决癌症和延长人类健康寿命。我在健康和长寿领域有大量投资，因为这可能是未来最大的市场之一。你怎么看，Ben？
Ben Horowitz：我们在生物基金（Bio Fund）方面投入巨大，最近还和Eli Lilly达成了一项非常激动人心的合作。我真的相信，我们正处于一个全新的技术时代。在我们内部的讨论中，我们这样描述它：物理学已经被研究了数千年，但它真正变得有趣，是在我们拥有了一种能够对其进行建模的语言微积分之后。而现在，我们终于拥有了一种能够对生物学进行建模的语言人工智能（AI）。因此，现在感觉就像是生物学研究的真正起点，而这令人无比兴奋。当然，我要稍微提醒一下大家，对这个进展的速度要保持合理预期。因为很多人会希望它像计算机技术一样快速发展，但现实并非如此。在生物学研究中，我们仍然需要进行体内实验（in vivo tests），必须在动物和人体上进行测试，而人工智能并不能完全取代这一过程。当然，AI确实让我们能够开发更有针对性、更精准的解决方案，不再只是盲目地测试某种分子是否有效，比如在药物发现领域，我们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认为，这个领域的进展会比我们在计算机科学中习惯的速度要慢一些。
Salim Ismail：同意。尽管如此，借助数字孪生（digital twins）等技术，我们现在能够更加全面地对生物过程进行建模。我认为，体外实验（in vitro testing）所需的时间将比以往大大缩短。
Ben Horowitz：我觉得你说得对。不过，能获取足够的数据确实很重要，尤其是在美国等国家。比如挪威拥有非常出色的癌症数据访问权限，其他一些地方也有类似的数据资源，但如果我们真的想取得突破，就需要更全面的数据。
Peter H. Diamandis：是的，我们稍后会谈到Demis Hassabis和DeepMind最近的公告，但我觉得这点非常有趣。在新政府上台后，特朗普撤销了拜登在2023年发布的AI行政命令，终止了对AI安全和透明性的监管。这等于是彻底放开了手脚，加速再加速。你怎么看待这个决定？
Ben Horowitz：首先，我们必须认识到，AI技术目前仍处于非常早期的阶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最终会如何发展。从军事角度来看，我们确实和中国处于一场非常重要的竞赛。如果某一方远远领先于另一方，那会带来极端不稳定的局面。
拜登的AI行政命令本质上是将所有初创公司和学术界赶出这个领域，因为它施加了极端严格的监管要求。在这个早期阶段，采取这种政策是非常疯狂的。我们过去也尝试过这种过度监管的方式，比如核能，结果导致气候变化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而核电站发展受阻。相比之下，AI虽然很强大，也可能带来危险，但用恐吓的方式让政府接管它，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完全无法找到拜登行政命令有任何值得支持的理由。
Salim Ismail：我一直认为那个行政命令就是一派胡言，荒谬至极。我以前也说过很多次，AI根本无法被监管，即使你想管，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因为一旦你尝试设定监管标准，那你基本上就得监管每一行代码，这完全不现实。所以撤销这个命令根本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因为它本身就是空谈，即使不撤销，也不可能真正实施。但现在它被废除了，这至少让人们能够自由地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而不会受到愚蠢的监管限制。
Ben Horowitz：没错，所谓的AI安全监管本身就不现实，但政府的干涉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更荒谬的是，有些人，比如我朋友Vinod Khosla，跑出来说AI就像“曼哈顿计划”，必须严格控制。但现实情况是，你走进OpenAI或Google，代码根本不可能真正保护住。他们的公司里到处都是中国籍员工，所以你根本不可能阻止代码泄露。说到底，曼哈顿计划也没能成功保护核机密，最后苏联还是拿到了核武器。所以，这种观点根本不现实。
Peter H. Diamandis：但我觉得这次撤销行政命令，实际上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我们要全面加速，不会放慢脚步。政府将全面提升能源、投资、AI领域的投入，因为AI是国家最重要的战略资产。
Ben Horowitz：是的，AI还是解决许多全球性问题的关键，比如：AI可能会带来危险，所以人们希望“AI安全”能防止AI失控。但更重要的是，AI还能帮助解决其他重大问题，比如疫情、癌症、气候变化等等。
Peter H. Diamandis：没错，疫情防控就是一个例子。
Ben Horowitz：对，还有癌症、气候变化等等。
Peter H. Diamandis：这里有一篇文章很有意思，Demis Hassabis预测今年AI将主导新药研发。我们回顾一下过去的药物发现过程：传统做法是科学家们穿着雨靴，在亚马逊雨林里乱翻植物，或者去复活节岛挖泥土，然后看看有没有生物活性。这种方法成本高达100亿美元，但成功率只有10%，简直疯狂。但AI让我们进入了精准药物开发时代，未来的药物研发甚至可以根据个人基因组定制。
Ben Horowitz：完全同意。这种个性化药物研发将彻底改变人类寿命、健康医疗以及健康寿命。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它叫做“药物发现”（Drug Discovery）吗？因为它太像在瞎找了。如果我们造桥也像发现药物那样，我们会建1000座桥，然后选一座不会塌的来开车。
Salim Ismail：这让我想起我们在奇点大学（Singularity University）里常说的一点：生物学已经变成了软件工程问题。以前，我们在计算机领域有一套成熟的架构，比如芯片、逻辑门、操作系统、软件、应用程序。而现在，生物学也开始遵循同样的模式：蛋白质、基因、代谢通路、细胞、细胞器。AI正在把人类生命模型化，使其成为一个可以编程的问题，这太令人兴奋了。
Peter H. Diamandis：没错，我投资的InSilico公司就是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他们早期使用生成式AI进行药物研发，现在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未来所有的药物开发都会在计算机里完成，完全是InSilico（计算机模拟）的过程。
Ben Horowitz：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转变。如果我们能模拟，就能制造。
掌握产品难度和早期营收对于AI创业者非常重要
Peter H. Diamandis：我想谈一个话题，这是X（前Twitter）上最热门的问题。大多数人只看到创业者一夜成名，但不知道他们经历了数百次失败。有些人会说：“他是个天才，突然就成功了。”但实际上，他已经努力了11年。你投资过很多颠覆性的公司，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Ben Horowitz：首先，创业者必须真正了解产品的难度。如果你有20人的创业公司，但其中8个人都是副总裁，而他们连核心产品都没搞清楚，那公司一定会失败。
Salim Ismail：需要的是工程师，而不是一堆管理者。
Ben Horowitz：是的。所以你需要工程师，同时也要坚定地保持公司在合适的规模，直到你真正能够看到曙光，并看到事情开始运作。而且，为那些“登月”级别的想法融资比普通融资要困难一个数量级，因为其中会有更多事情出错。所以，当一切都一团糟时，你必须要进行一轮融资。如果你看看那些真正建立了庞大企业的人，比如Elon Musk、Sam Altman、Palmer Luckey，这些人真的令人难以置信。他们能在在没有任何理由让别人投资的情况下筹集到资金。我认为这最终是非常重要的一种能力，因为你一定会遇到这样的时刻。
Peter H. Diamandis：这是讲故事的能力吗，Ben？这是什么？
Ben Horowitz：嗯，我认为这是一种综合能力，包括他们是谁、他们愿景的深度和色彩、他们讲述叙事的能力，以及这种叙事的深度，使得当你进入这家公司时，能够真正看到一切。这正是Elon Musk所具备的东西。
Salim Ismail：他们信念的深度，对吧？
Ben Horowitz：是的，他们信念的深度。
Salim Ismail：如果我们深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Ben，有人带着愿景来到你面前，对吧？他们必须要有点疯狂，才能有这样的愿景。所以你面对的是一个“50%理性”的人。
Ben Horowitz：是的，听起来确实很疯狂。
Salim Ismail：对吧？所以你几乎没有太多数据可以用来判断这个人是否具备那种“光环”、魅力、化学反应、执行力和毅力，能够真正实现这个愿景。因此，真正有潜力的人选正在快速减少。你是如何做出这种判断的？我觉得这是最难的部分。而你们已经多次成功做到这一点，这真的令人惊叹。
Ben Horowitz：我们也会犯错，比如Kanye West就是个典型案例。他是个超级天才，但有时候会做出违背商业逻辑的事情。而在科技行业，也有类似的创业者。这确实很难运作，因为有时候这些企业家会把公司里的所有人都逼疯。另一种情况是，他们太有魅力了，以至于变得马虎大意。你们可能也见过这种情况，就像一个小孩，太有魅力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学习，只要给老师一个苹果，冲她微笑一下，砰，他就拿了个A。有些企业家就是这样，他们擅长讲故事，极具个人魅力，能够推动整个事情向前发展。但他们不愿意做那些琐碎的细节工作。每个CEO都有自己不愿意处理但又必须面对的事情，而这些企业家最终没有去处理这些问题。结果就是，一切都会崩溃，因为这些想法极其复杂，在某个阶段需要高度的精准执行。
Peter H. Diamandis：让我提一个问题。我管理的基金Bold Capital最近投资了Figure AI。你知道Brett Eickhoff和Figure吗？
Ben Horowitz：是的，我知道。
Peter H. Diamandis：我们投资的原因是这样的。Brett之前并没有机器人领域的背景，但他建立了Archer Aviation，一家从事电动垂直起降（eVTOL）飞行器的公司。那么，这就涉及到一个对企业家的关键评估点他们是否有过完成高难度任务的记录？这是评估的一个方面。而第二个方面，也是我决定投资的最重要的评估标准，就是他在最初六个月内吸引到的团队成员，也就是那些“用脚投票”的人。
Ben Horowitz：是的，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看看他们是否能组建这样一支团队。这也是我评估这些创业项目时会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如果我是一个员工，我会愿意去这家公司工作吗？”“如果我是个投资人，我会愿意帮助这个创业者建立这家公司吗？”如果答案是后者，那我会觉得我们不应该投资。因为要完成如此艰难的事情，他们必须能够吸引到顶级人才，所以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衡量标准。除此之外，我认为还有一个关于团队的重要因素这同样适用于企业家选择投资人。因为这是一项“登月”级别的挑战，几乎必然会经历非常艰难的时期，甚至是极其糟糕的时刻。因此，团队的构成非常重要。有时候，一支团队从履历上看很优秀，但他们本身已经富有且成功了。当事情变糟时，他们就会直接“躺平”，退场不玩了。他们的心态是：“哎呀，这太难了，我不想再折腾了。”他们就这样退出了。
Peter H. Diamandis：这太好笑了。
Ben Horowitz：所以，我确实认为团队需要有正确的使命感，必须极度渴望成功。而且，往往不仅仅是“希望”事情成功，而是“必须”让它成功。
Peter H. Diamandis：是的，这让我想起Elon Musk在2008年的处境，当时第三次Falcon1火箭爆炸，他不得不四处借钱，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这场赌局上。
Ben Horowitz：没错。而且你需要核心团队中的最佳人才，愿意承受极端压力，甚至可能面临失业的风险。当所有人都觉得你的公司是一群疯子，媒体在四处攻击你时，仍然愿意咬紧牙关挺下去。当公司像SpaceX这样极具知名度时，一旦出现问题，媒体就会疯狂围攻你。你的朋友、家人都会问你：“你真的确定应该继续待在那里吗？”如果你不够坚定，你就会选择离开，而一旦核心团队出走，整个公司就会变成一场灾难。
Salim Ismail：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提出“大规模变革性愿景”（Massive Transformative Purpose, MTP）的概念。如果你的团队成员没有完全认同这个愿景，他们最终会“找借口辞职”，要么说太难了，要么另谋高就。但如果愿景足够宏大，让每个人都完全认同它，它就能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即使公司陷入危机，也能撑下去。
Ben Horowitz：没错，而且这种凝聚力必须在愿景看起来“错误”时仍然保持。因为当愿景看起来是对的，所有人都会愿意留下来。
Peter H. Diamandis：Ben，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如果创始团队是最好的朋友，那么当公司遇到困难时，他们不太可能轻易放弃。
Ben Horowitz：对，尤其是他们不是刚认识的，而是有长期关系的。许多公司的创始团队成员才刚认识没多久，这就很危险了。
Peter H. Diamandis：我想问两个关于创业公司评估的问题，特别是对于想打造“登月公司”（Moonshot Company）的创业者来说很重要。早期营收（Early Revenue）到底有多重要？在商业计划书中，避免使用“这里需要奇迹发生”来填补关键环节，这有多重要？
Ben Horowitz：早期营收非常重要，主要是作为一种纪律，而不是单纯的财务指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在早期就完全搞清楚商业模式，而是要确保公司真正达成了一些实质性里程碑。你得让团队成员意识到：“我们不只是构建一个概念，而是真正打造了一个可行的产品。”在硅谷，有很多公司陷入“空中楼阁”（Platforms in the Sky）的陷阱。比如MicroUnity，当年汇聚了业内最顶级的人才，但最终没能打造出真正的产品。如果公司长期处于“未完成”状态，那文化会变得病态，最终导致失败。General Magic就是另一个典型案例。
Peter H. Diamandis：我记得General Magic，当然记得。
Ben Horowitz：这家公司的人才水平，堪比SpaceX、Tesla、OpenAI，甚至任何顶级科技公司。他们的愿景非常宏大，但问题在于缺乏早期营收带来的执行纪律。当一群聪明人聚在一起，他们往往会追求完美，这很容易导致产品过度设计（Over-engineering）。
Peter H. Diamandis：好的，换个话题。在Twitter上，你其实不怎么发推，但Mark Andreessen却一直在发推。
Ben Horowitz：是啊，我的时间基本都花在控制他的推文，让他别把我们惹上麻烦。
Peter H. Diamandis：你现在在拉斯维加斯，你认识Penn & Teller吗？
Ben Horowitz：哦，当然知道他们是谁，但我不认识他们本人。
Peter H. Diamandis：Penn是总在说话的那位，Teller则是保持沉默的那位。
Ben Horowitz：对，那我现在就像Teller，不多说话。
Peter H. Diamandis：回到AI竞赛话题，你之前提到，我们正与中国展开AI竞赛，而我们主要依靠芯片来进行控制。我知道你不能代表Mark Andreessen发表意见，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Ben Horowitz：是的，我们确实处于AI竞赛，但情况也没有那么简单。目前中国最强的AI模型DeepSeek是开源的。实际上，很多美国公司也在利用它发布的研究论文。而且看起来他们可能“借鉴”了一些OpenAI的技术，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你根本无法通过封锁技术来赢得AI竞赛。
相比之下，美国的优势在于创业精神，也就是说，任何一个有才华的人都可以独立解决一个难题，推动创新。但如果我们放弃这个优势，采用类似中国的“自上而下”管控模式，那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危险。我们永远无法比中国更擅长中央管控，所以我们不该试图去模仿他们。
Peter H. Diamandis：但如果一个超级AI统筹整个经济，那共产主义或许会更有效。
Ben Horowitz：哈哈，或许吧。
机器人发展将降低中国劳动力成本优势
Peter H. Diamandis：最后一个问题，你们A16Z现在有投资人形机器人（Humanoid Robots）吗？
Ben Horowitz：先回答你另一个问题，我清楚记得A16Z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因为是我想出来的。当时，我们的基金刚成立，人们会问：“你们会不会赚够钱就跑路？”所以我们决定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让大家知道我们不会走。但问题是，没人能拼对Andreessen Horowitz，所以我灵机一动，想到A16Z，让程序员们都喜欢这个名字。
BenHorowitz：目前我们还没有投资硬件公司，但我们密切关注这个领域，也看到了一些令人兴奋的进展。但这个行业很复杂，因为目前机器人的供应链几乎完全掌握在中国手中。几乎没有其他国家在做类似的事情。有一家德国公司，但它实际上是由中国企业家创办的。所以我们还在努力理解整个生态系统。我们在日本有很好的合作关系，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在这个领域有所突破。这个市场未来绝对至关重要。当然，Elon Musk很可能会通过Tesla推出某些产品。
Peter H. Diamandis：目前在美国，Optimus和Figure是领先的公司，还有Agility和Eptronic，大概有十几家不错的公司。但中国在这个领域的布局非常激进。看看这篇文章，富士康工厂将使用人形机器人制造iPhone。中国之所以能成为全球科技巨头，依赖的是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庞大的人口红利。但独生子女政策和人口老龄化让他们在竞争力上逐渐下降，因此机器人已成为他们生存的关键。
Salim Ismail：日本也是一样，如果他们不实现自动化，他们的GDP将会崩溃。
Ben Horowitz：是的，德国也是如此，甚至很多国家都面临这个问题。但这也意味着中国正在失去原本的低劳动力成本优势。他们过去的崛起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劳动力套利，而现在如果用机器人取代劳动力，那就没有劳动成本上的优势了。
Peter H. Diamandis：不过，从成本来看，Optimus和Figure预计售价为3万美元。如果按租赁方式计算，每月300美元，每天10美元，每小时40美分。你会在家里买几台？
Ben Horowitz：哈哈，这是个不错的价格。
Peter H. Diamandis：再看看这条新闻：上海推出中国首个异构人形机器人训练场。Ben，你刚才提到的，中国在国家层面上擅长打造产业集群，类似于无人机产业。
Ben Horowitz：没错，深圳就是最早的例子。他们建立了经济特区，让企业在几乎无监管的环境中发展，同时政府给予大量支持。
Peter H. Diamandis：类似机会区（Opportunity Zones）。
Ben Horowitz：对，就是某种形式的经济自由区，没有太多监管，政府给予大力支持。
Peter H. Diamandis：Salim，你怎么看？
Salim Ismail：这听起来不错，但到2027年只计划部署1000台机器人，似乎更像是公关宣传。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如何进行测试和训练，这方面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Ben Horowitz：是的，机器人训练是个非常有趣的领域。目前，很多AI模型架构依赖Transformer、自监督模型和多模态融合模型。但目前来看，机器人训练的泛化能力仍然有限，大多数训练依然高度特定。
Salim Ismail：是的，软件AI即使出错，最多“幻觉化”一番，但机器人如果出错，可能会造成严重破坏。你可不希望你的机器人突然失控吧？
Ben Horowitz：哈哈，我看过那部电影。
新公司远比现有企业更快实现AI Agent的完全替代
Peter H. Diamandis：在进入加密货币话题之前，我想问几个来自X（前Twitter）的观众问题。Michael 777177提问：AI Agent（AI Agents）何时会取代整个团队、部门甚至整个公司？还有人问：什么时候A16Z会投资全球第一个AICEO？
Ben Horowitz：这个问题我们经常讨论，目前的结论是：新公司远比现有企业更快实现AI Agent的完全替代。比如，今天已经有客服AI取代了大量客服代表。但对于Google这样的公司，情况更复杂，很多事情取决于他们的营收、管理层的决策，以及企业文化。所以，对于现有大企业来说，AI替代会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对于新公司，它可以直接围绕AI进行设计，因此AI Agent的普及会更快。
Peter H. Diamandis：你觉得会不会有类似DEI（多元、公平、包容）的“人类优先”监管政策？
Salim Ismail：天哪，别这样。
Peter H. Diamandis：哈哈，我的反应也是这样。但一些公司可能会坚持雇佣真人，但如果AI竞争对手成本更低，他们很快就会破产。
Salim Ismail：我想补充一点，Eric Brynjolfsson过去做过一AI自动化研究，他的研究认为：现代工作通常由25种不同的任务组成。其中10种任务可以自动化，但15种任务仍需要人类。所以，AI更多是增强人类，而非完全取代。但新的AI公司就不一样了，它们可以完全围绕AI进行组织架构设计。
Peter H. Diamandis：我们过去讨论过“单人独角兽公司”，你怎么看？
Salim Ismail：是的，这些基本上都是由AI驱动的企业，它们会很快出现。
Peter H. Diamandis：Ben，你见过这样的公司吗？比如CEO领导一群AI Agent，然后疯狂赚钱？
Ben Horowitz：目前最接近这个概念的案例是Klarna CEO，他一直大力推崇AI Agent。不过，我们已经看到了一种AI CEO变体：一个由AI Agent主导的投资实验，最终创造了5000万美元的市值。我们有一个AI研究员Andy，他训练了一个AI Agent Truth Terminal，它专门学习网络Meme和法国哲学家的理论。然后这个AI Agent迷上了一个2004年的Meme（例如Goatse Meme），决定为推广这个Meme筹集资金。Mark Andreessen直接给了它5万美元，然后有人推出了Goat Coin，这导致该AIAgent疯狂推动，最终将这个代币的市值推到了5亿美元，并赚了1000万美元。
Peter H. Diamandis：哈哈，看来A16Z需要自己的AI代币了？
Ben Horowitz：是啊，我的团队总是问我：“如果AI16Z代币值10亿美元，我们真正的代币应该值多少？”但我还在考虑……
加密货币是明智的未来趋势
Peter H. Diamandis：好了，我们进入今天的最后一个话题。这是你们两位都不太感兴趣的领域，但我感兴趣，所以我们还是聊聊吧。你们觉得我们即将迎来加密货币和比特币的超高速发展和彻底重塑吗？请说说你们的看法。
Ben Horowitz：绝对会。只有深耕加密行业的人才能真正理解，拜登政府的政策直接导致大多数美国开发者被迫退出加密领域。过去四年（准确说是三年），几乎没有人在这个行业开发软件，整个行业极度放缓。但现在一切回来了，而且AI的崛起让加密货币能最好地解决一些最紧迫的问题：人类身份验证（Proof of Human）：如何证明你不是AI生成的“假人”？这是加密技术最适合解决的问题。DeepFake（ZP注：“深度伪造”（Deep Fake）指的是利用人工智能（AI）技术生成的高度逼真的虚假图片、视频或音频，使其看起来像是真实的内容（释义引自：ChatGPT））和信息可信度：你希望由美国政府、Google或某家公司来决定什么是真实的，还是希望由区块链的数学属性来决定？加密货币显然是更好的选择。机器对机器支付（Machine-to-Machine Payments）：如今，智能机器遍地都是，它们必须能自主交易，而加密货币是唯一合适的解决方案。在这些极为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的情况下，我们终于“放出了开发者”，字面意义上，放出了“被政府压制的开发者”。所以，我们将进入加密货币的黄金时代，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们应该都清楚。回顾互联网早期，我曾在Netscape负责客户端证书（Client-Side Certificates），但最终我们没能真正部署它，导致如今互联网安全架构极其脆弱，而AI现在正疯狂利用这些漏洞，四处攻击。正确的解决方案应该是：用户掌握自己的数据，而不是交给中心化平台。建立PKI（公钥基础设施），用户自己持有私钥。你需要证明信用时，使用零知识证明（Zero-Knowledge Proof），而不是直接泄露社保号码或银行账户，因为这些数据迟早会被盗。其实，我们几乎已经通过NFT实现了这一点，直到拜登政府用一记重锤摧毁了它。现在，我们终于能回到正轨，让互联网变得真正安全。
Peter H. Diamandis：这真的太棒了，感觉像是“加密货币的咆哮二十年代”！那么，目前A16Z还在投资多少家加密公司？
Ben Horowitz：我们投资了数百家，目前应该是全球最大的加密投资机构。此外，我们还创办了加密创业学校（Crypto Startup School），帮助开发者进入这个行业。我们之所以要特意办个学校，是因为过去如果你是一个天才开发者，你有两个选择：进入AI领域，推动科技进步，或者……开一家10个人的加密公司，然后收到SEC（美国证监会）的Wells通知，被政府盯上。这根本不是个难抉择，所以我们必须重新激活加密生态。
Salim Ismail：我觉得现在是加密货币的大爆发期。它可以解决一系列关键问题，比如身份验证，这正是我们急需解决的问题。我等不及想看到这套基础设施被正式推出。
Peter H. Diamandis：对于正在收听的观众，我们来看一条最新消息：美国SEC（证监会）成立特别工作组，启动加密货币监管工作。与此同时，比特币已创下历史新高。Salim，你还坚持你的预测吗？你之前说比特币2025年会达到25万美元？
Salim Ismail：是的，我坚持预测今年年底比特币将在25万到30万美元之间。
Peter H. Diamandis：好吧，我的比特币预测大概也是这个范围。Ben，你能做出价格预测吗？
Ben Horowitz：我不能。我们A16Z是注册投资机构（RIA），所以我不能再公开做价格预测。
Peter H. Diamandis：哈哈，兄弟，今天这期节目真的太有趣了！
Salim Ismail：Ben，我想对A16Z说句感谢的话。你们在加密货币领域的布局，以及转型为更接近投资银行的模式，真的太聪明了。你们的策略令人敬佩！
Peter H. Diamandis：真的很感谢你今天来做客！希望你能在未来几个月再次加入我们，聊聊更多的科技动态。
Ben Horowitz：当然，我很乐意！这次对话太有趣了。
Peter H. Diamandis：好了，最后总结一下：我们正搭乘一艘火箭，在加密货币、AI、机器人、太空探索等领域全面爆发！终于，未来真的来了！
Ben Horowitz：是的，未来正在到来！
原文：How the New Administration Will Impact Crypto,AI& Tech Globally w/ Ben Horowitz & Salim Ismail
编译：Liisa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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