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曲忠芳 北京报道
中国在人工智能（AI）全球治理方面的国际合作正在持续深化。
继去年11月联合签署全球首份AI国际性声明《布莱切利宣言》后，今年5月7日，中国与法国在4月7日《中法联合声明》达成共识的基础上，共同发布了最新的《关于人工智能和全球治理的联合声明》（以下简称《联合声明》）。
《联合声明》表示，中国与法国在人工智能方面达成十点共识，内容涵盖坚持“智能向善”（AI for good）的宗旨；主张“人工智能必须为所有人提供包容性接入，在线提供可访问、可视和可发现的内容，尊重多种语言和文化多样性，包括在多边框架内”；中国愿参加法国将于2025年举办的人工智能峰会及其筹备工作，中国邀请法国参与将于2024年举办的世界人工智能大会暨人工智能全球治理高级别会议等等。
针对《联合声明》的意义及影响，《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了业内相关专家。
AI全球治理的必要性
记者注意到，AI治理一直是监管层、学术界及产业界重点关注的问题，不少学者专家都发出相关的呼吁。所谓治理，一方面是国内治理，表现为立法立规、多举措监管等；一方面则是国际治理，表现为国际合作，发出倡议、达成共识等形式。人工智能是数据的高效利用场景，数据的流动性需要全球协同共治。人工智能不仅是一项技术，对网络信息获取方式的改变，还是融合于千行百业的赋能实体经济的动能。
“不论是中国、法国等28个国家和欧盟联合签署的《布莱切利宣言》，还是最新的《联合声明》，都相当于国家最高领导者面向国际社会的一个‘表态’，是全球顶层的战略方针，决定各国人工智能发展的基调。”北京高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源指出，实际上，在《布莱切利宣言》之前，中国已经在国家治理层面提出《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议》，坚持“发展人工智能应坚持‘以人为本’理念”。《布莱切利宣言》的“以人为本，值得信赖和负责任”的人工智能和《联合声明》的“促进安全、可靠和可信的人工智能系统，坚持‘智能向善’”的国际治理思路，在人工智能国家治理和企业平台治理中也将被采纳和落地为基本原则，以人为本，否定“机器至上论”。
在知名经济学者盘和林看来，《联合声明》的意义在于可以加强中法甚至中国与欧盟之间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合作，并为人工智能安全和治理提出基于两国共同利益的解决方案，未来这套方案也可适用于AI领域的多边合作，从而推动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数据要素的跨境流动。
需要指出的是，就在今年3月中旬，欧洲议会批准并通过了欧盟《人工智能法》（AI Act），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部针对人工智能技术的法案。而在5月8日我国最新公布的《全国人大常委会2024年度立法工作计划》中，网络治理和人工智能健康发展包含在“预备审议项目”中。早在2023年8月1日，我国《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已开始施行。此外，在今年4月举行的“人工智能治理创新论坛”上，《人工智能法（示范法）》2.0（指专家建议稿）已发布。
王源指出，欧盟寄希望于抓住人工智能治理的国际话语权，中国通过加强与作为欧盟重要成员国的法国的对话和可能的合作例如在联合国《人工智能伦理问题建议书》基础上开展工作，或将以此为抓手，在取得欧盟整体成员国在人工智能治理互信上有突破性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联合声明》第四点共识提到：“双方将依托联合国层面开展的工作，致力于加强人工智能治理的国际合作以及各人工智能治理框架和倡议之间的互操作性。”王源认为，这是对欧盟《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的一种“修正”愿景。众所周知，GDPR为个人信息保护提供了高标准，又通过了跨境流动分国别的“白名单”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欧盟自身的数据流动可信“朋友圈”，全球范围内则“追赶立法”130多个国家陆续出台个人信息保护相关的法律，与GDPR拥有较高的相似度。如果从治理“源头”就强调“互操作性”，无疑会给中法两国的国内立法和治理互信互认提供基础，减少制度性障碍，降低产业的合规成本。
AI领域国际竞争现状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互联网法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晓春、王洁等人撰写的《美、欧、中人工智能治理实践盘点》一文中指出，当前人工智能的国际竞争已经从技术领域延伸至规则制定方面，这“既体现了国际社会对人工智能安全发展的共同关切，背后也暗藏着大国在治理话语权方面的竞争”。
美国斯坦福大学以人为本人工智能研究院（HAI）4月发布的《2024年人工智能指数报告》显示，在当前最为火热的AI大模型领域，2023年，61个著名的AI模型出自美国，欧盟地区和中国的这一数字则分别为21个、15个。从欧盟内部看，法国占8个，德国为5个。另外，从2023年的AI投资维度来看，美国的投资规模达到672亿美元，同比增长22.1%；中国位居第二，为77.6亿美元，欧盟和英国的总体规模为110亿美元，分别下降了44.2%、14.1%。从人工智能专利数量来看，自2010年以来，全球范围内AI专利数量已增长了31倍，其中从2021年到2022年，全球AI专利数量大幅增长62.7%。世界上61%的人工智能专利来源于中国。《2024年人工智能指数报告》由此得出的结论是，美国在人工智能大模型方面领先于中国、欧盟，成为顶级人工智能的主要来源地，而中国在工业机器人安装数量、AI专利数量等方面位居全球第一，“依然是美国最大的竞争对手”。
参与制定《联合声明》的中国科学院人工智能教授、联合国人工智能咨询机构专家曾毅在接受《环球时报》（英文版）采访时表示，《联合声明》达成的共识体现了中法双方的一致，双方就人工智能伦理、安全、治理等问题进行了深入交流，为两国在人工智能治理领域务实深入合作奠定了基矗
从GDPR到《人工智能法》，能够明显地观察到，欧洲试图通过立法领先在GDPR成功的基础上，在人工智能领域延续其“布鲁塞尔效应”，抢占国际话语权。作为欧盟成员国的法国、德国等国家都在大力推动本国的人工智能发展。去年6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为法国制造的生成式人工智能项目开放“数字共享”提供新资金，投资4000万欧元，旨在吸引更多私人投资者的资金。几乎同一时间里，马克龙还表示，法国将投资5亿欧元打造人工智能冠军。
记者了解到，目前法国乃至欧盟市场内的AI明星企业要属2023年5月成立的Mistral AI公司，其创始团队来自谷歌DeepMind、Meta等。从2023年9月至今年4月，Mistral AI推出了三款大模型，最新的Mixtral 8x22B的参数量为1760亿，同时还推出了对标ChatGPT的Le Chat聊天机器人。在2023年不到6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两轮融资，融资规模分别在1.12亿美元、4.15亿美元。据硅谷科技评论数据统计，成立不到一年的Mistral AI以50亿美元估值位居第4位，仅次于OpenAI、xAI和Athropic这3家美国大模型公司。
针对中国与法国的共识合作是否会对中美之间AI竞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盘和林认为，单从《联合声明》来看，它只是一个基于人工智能规则的框架性文件，并未涉及技术内容，谈影响国际竞争为时尚早。未来如果中国和法国乃至欧盟基于人工智能的合作能够深入到具体的技术和应用层面，或将对中美AI竞争格局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