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军
过去一周，“比特币”交易价格再次暴涨，首次突破19000美元。仅仅几年前，这个被新创造出来的加密“货币”价格是几美分、几美元，甚至极客们用几千比特币才能换一块比萨吃。现在有人哀叹，错过了过去10年最大的“投资”机会。你可能注意到了，货币和投资两个词我分别加上了引号，因为在我看来，它并非货币，也非投资。
对于比特币，也许人们可能错过了不劳而获的机会，但绝不是所谓的投资机会。比特币的交易价格屡次突破人的预期，这让我不敢预测它的短期价格。但不管怎样，以常识看，比特币还是比作经济史上的“郁金香”更合理，在17世纪的荷兰，郁金香作为投资品价格暴涨，然后又很快回归到它作为花应有的价格。
对于比特币，有两种典型的类比。一是货币，如它的名字所宣称的，“币”指的是货币，其英文原名中BitCoin中的Coin指的是硬币。在至今仍然神秘的中本聪创造比特币之时，比特币的确有造币的设想，黑客们试图创造一个超越现有国家的新货币，仅用于数字空间。比特币的构想是，创建一种全新的、真正的货币，用区块链技术解决信任问题，而不再需要传统的每个国家的央行作为信用中介。
在设想上，这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相当于最初发明者和支持者们追求这样一种可能性：一群“海盗”在太平洋上占据某个小岛，立国、发行货币，然后其发行的货币得到全球金融体系的认可。只不过，这一次，这个太平洋小岛不是存在于现实中，而是存在于数字世界。
但是，比特币成为一种货币的设想已经破裂，它试图全方位挑战既有的全球金融体系，但并未成功。比特币的货币属性基本不存在，它只能在极小众的市场中(比如极客们之间、比如非法地下市场)作为代币交换商品。各国政府分别以自己的方式界定了比特币的性质，比如早在2013年底，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通知明确定位称，比特币应当是一种特定的虚拟商品。这种界定也就是说它不是货币，它跟游戏里的道具、皮肤是类似的东西。并不是旧有势力不接受新事物，而是比特币的神秘不足以让人们开始信任它，从而在最初就没能启动信任建立的过程。
对比特币另一种典型的类比是，它是“黄金”，也就是说，它是一种像黄金一样有价值的投资标的物。按照其算法设计原理，比特币的总量是有限的，它需要被用所谓的“挖矿”的方式挖出来，像淘金一样，挖矿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但是，以黄金做类比也有很大漏洞，仅从时间角度看，黄金的价值发现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进程，是诸多历史事件共同促成的，而比特币没有。今天的比特币绝非黄金，黄金是价值稳定的投资品，可以保值，但比特币是风险极高的投资标的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说，它可能更接近于17世纪在荷兰被炒作的郁金香。
还有一种不常提起的类比是，比特币就像我们在航空公司累积的里程，或者用户购买的某家互联网公司的点卡，可以用来兑换相应的服务或游戏。这种类比可能过于缺乏想象力，很少被鼓吹比特币的人提起。以点卡为例，点卡是以现金为支撑的，比如在中国我们可以用现金购买点卡，但通常是单向的，点卡不能兑换回现金，也就是它并不像赌场的代币可以双向兑换；同时，点卡局限在单一互联网公司的服务体系之内，由这家公司为用户提供的服务来做支撑。这些都与比特币截然不同。
总的来说，发展至今的比特币并未展现最初的期望，现在它成为了一种高风险、极度泡沫化的投资标的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投机标的物，因为其自身并没有任何明确的价值。
相对而言，比特币背后的区块链技术如果能够脱离比特币，反而可能是有价值的技术与协议。通俗地说，区块链就是利用计算机程序在全网记录所有交易信息的“公开大账本”。对区块链未来的一种设想是：它是一种类似的新协议，是关于信任的协议。数字空间中的各种主体可以通过这种公开大账本建立信任关系，基于这种信任关系进行资产的交换。区块链可能有着TCP/IP协议之于互联网的地位，当下的互联网主要是用于信息的交换，区块链和智能合约如果能成为基础协议，可以用来辅助进行资产的交换。
因而也有人认为，当下的区块链可能类似于20世纪90年代初的互联网，人们的确在努力设想与尝试它的各种应用场景。一种可能性是，它可以用来成为创建通证(token)的基础协议，通证也就是“可流通的加密数字权益证明”。但风险同样存在，一大风险是过去半年多我们看到的，基础协议性的区块链技术不是被投入实际应用场景，而是成为发行比特币之外的其他虚拟货币/代币的道具，成为投机的高科技噱头。
(作者系互联网观察人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