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杜弘禹 广州报道
导读
顾纯元表示，中国工业机器人的应用高潮还没真正进入全面爆发的时代，关键在于如何以现实、本土化的需求为导向，将相关技术从碎片化的状态融合到中国制造的具体行业或工艺上。无论是借助工业机器人实现传统制造业的转型升级，还是将其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加以重视和培育，这实际上体现了中国当前对新一轮技术革命的追赶和参与。
近年来，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步伐明显提速，“机器换人”伴随着“智能制造”“中国制造2025”等概念在全国掀起一股浪潮。
作为ABB集团的亚洲、中东及非洲区总裁，顾纯元也被多地聘为顾问，就制造业转型升级、工业机器人和智能制造等领域为省长、市长们建言献策、出谋划策。这位从1989年就加入ABB集团，并身兼瑞典皇家工程科学院院士的机器人专家，如何看待当前中国的工业机器人热潮？
顾纯元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中国工业机器人的应用需求还没真正进入全面爆发的时代，关键在于如何以现实、本土化的需求为导向，将相关技术从碎片化的状态融合到中国制造的具体行业或工艺上。
制造业规模大需求更大
《21世纪》：如何看当前中国工业机器人的火热现象？
顾纯元：2013年中国超越日本成全球最大工业机器人市场，也是增长速度最快的市场，确实出现需求逐步爆发的迹象。
中国制造业面对不断攀升的劳动力成本、产能过剩、结构性调整等挑战，急需通过包括工业机器人在内的数字化解决方案，以推动传统制造工厂向智能工厂转型升级。特别是广大中小制造业企业，需要借由这一技术手段来提高自身竞争力，这实际上与欧洲制造业过去面临的课题一样。
《21世纪》：怎么理解工业机器人应用中的“规模效应”？
顾纯元：这主要是成本问题。如果没有规模效应，那么工业机器人应用成本就无法得到控制，将导致无法大规模推开。
中国制造业的规模效应比欧洲大得多，它的应用需求很多，并且每一个应用的量也都非常大。这是欧洲所不具备的特点，也意味着工业机器人在中国有更广阔的应用前景和更快速度。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中国3C产业的工业机器人应用已超过汽车产业。目前还只实现了部分升级，仍有更多制造工艺没有改造，比如需求最大的装配环节还有待突破。因此，我认为中国工业机器人的应用需求还没真正进入全面爆发的时代。
这种规模效应还体现在工业机器人的扩展性上，一旦开始与制造业相融合，将从1台到100台，逐步深化改造。
《21世纪》：需求真正爆发还需什么条件？
顾纯元：中国制造业当前的工业机器人应用，绝非是对国外汽车行业应用模式的简单复制。因此，首先必须解决技术上的一系列瓶颈，包括要让工业机器人在一般工业、中小企业应用中的相关集成、操作和维护变得更加简单。这就需要我们从整个使用层面，对诸多技术加以探索、改造和创新，目前各方都在尝试，技术也越来越成熟。
其次，还必须解决安全问题，也就是需要将工业机器人从过去汽车行业应用中的人机分离、“机器关在笼子里”的模式，转变成“人机协作”，以更适应中国制造业转型的现实需求。
另一个挑战是人才问题，因为中国制造业行业多、需求广，需要一批了解制造业工艺的人才支撑需求与技术的对接。当前，我们也正加快以中国制造业多样化需求为导向的研发投入，尤其是针对广东，希望能更接地气地寻求与当地制造业的结合。
工业机器人向智能化发展
《21世纪》：工业机器人技术进步将沿着什么样的轨迹发展？
顾纯元：我们一定要避免走入这样一个误区，就是把工业机器人孤立地看成一个机器，认为它就是替代人去劳动而已。
我常和各地政府说，工业机器人应用绝非简单地引进一些设备、自动化生产线，这不仅解决不了问题，简单粗暴地引进自动化设备，反而可能会推高企业成本并降低效益。
机器人本身就是一个数字化的产品，作为替代人的附加值，它每一个动作都将产生数据，这是人无法实现的。因此，数据的挖掘和利用将使机器突破自动化的范畴，而未来数据的挖掘还将整合并贯穿整个生产线、工厂乃至企业，进而不断突破信息孤岛，通过数字化优化制造业效率，这也是机器换人概念的升华。
更进一步来看，还将往智能化方向发展。我们现在也在探索将人工智能技术引进到制造业之中，通过机器的学习实现更大程度对人的替代，以及生产工业水平和效率进一步的提高。
从自动化到数字化再到智能化，工业机器人应用是基础，这一过程将遵循着自然而然的规律。当前，中国加速工业机器人应用处于一个非常好的时机，需求充分显现，各方面技术也正逐步成熟，这使得应用层面的突破更多只是时间问题。
《21世纪》：ABB有何探索和实践？针对中国市场有何考虑和布局？
顾纯元：目前，中国已是ABB全球最重要的市场之一，规模上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市场，并且需求增长潜力还很大。从趋势和客户需求来看，未来能够真正全面提升一个制造业企业竞争力的是数字化，这也是我们的探索重点。
因此，我们整合推出一个名为“ABB Ability”的数字化解决方案，为中国企业提供包括针对流程工业的控制系统，以及面向机器人、电机和机械设备的远程监测服务等专业解决方案，希望通过数字化技术提高制造业工艺水平，甚至迈向智能化。
中国是ABB的重要市场，因此未来包括研发上将加大投入，并且不局限于自动化、数字化，还将包括把更多的人工智能概念慢慢地引进到国内，探索与中国制造业的结合应用。
事实上，一些该领域的相关技术、概念过去许多年间一直就在酝酿、探讨和尝试，很多基础技术也逐步走向成熟。当前关键在于，如何将它们从碎片化的状态融合到中国制造的具体行业或工艺上。
智能工厂是未来趋势
《21世纪》：中国巨大的市场也吸引了包括ABB在内的国外工业机器人企业加速布局，你如何看待中国市场上的竞争？
顾纯元：产能上，我们过去已经进行三次产能扩张，但现在看起来还不够。所以，我们正计划将在中国的工业机器人生产能力提高一倍，以成为全球最大的工业自动化设备供应商。
研发上，一方面是加强工业机器人本体的研发，加快开发新一代工业机器人；另一方面则希望能从服务的角度提高与竞争对手的差异性，包括将加强应用层面投入、平台建设等。
ABB的目标不光是提供机器人，而且要提供全系列自动化产品。因此我们今年收购了一家机械自动化的领军企业，并且开发出一个生产制造的MES系统，希望提高自身从简单的机器人自动化到智能工厂解决方案的提供能力，未来趋势肯定是智能工厂。
此外，我们将继续做好本土化，加强与中国制造业，尤其是广东的诸多中小企业的结合，为他们提供切实可用的转型升级方案。同时，ABB还还计划将过去在广东珠海探索出来的工业机器人“应用中心”模式，复制到青岛、重庆和武汉等更多城市。
《21世纪》：中国本土机器人企业也在崛起，包括广东在内的很多地方也积极推动工业机器人产业发展，你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顾纯元：现在有很多本土工业机器人企业做得非常好，很多就在广东，这是市场需求催生出来的一个好现象。
中国本土工业机器人企业起步较晚，但有劣势的同时也有优势，就是可以一下子把最新的技术，包括数字化技术、软硬件技术，甚至人工智能技术等，一次就可以应用到位。当然，这需要有一个经验的积累过程，也就是时间问题。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核心零部件上的短板将制约中国工业机器人产业的发展，但我认为这不是最大的、唯一的瓶颈，相信中国一定能够探索出自己的发展路径。无论是借助工业机器人实现传统制造业的转型升级，还是将其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加以重视和培育，这实际上体现了中国当前对新一轮技术革命的追赶和参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