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 即使倒闭也并不认为全是坏事。当然,倒闭、投机现象的存在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孵化器都在艰难度日。
i黑马 周路平 3月25日报道
阳光100优客工场内的咖啡馆
昨日,创业孵化品牌“优客工场”与“无界空间”达成股权战略合作。两家孵化面积加在一起超过了4万平米,工位超过5000个。
两周前,大洋彼岸,联合办公鼻祖WeWork宣布获得约4.3亿美元的新一轮融资,公司估值达到160亿美元。而关于WeWork将入华的传闻也不胫而走,第一站被定在上海。
行业在发生剧烈变动,经过将近一年的狂飙突进,提供办公场所和创业服务的孵化器,问题愈发凸显:入驻率低,租金入不敷出;创业服务专业度不够,使用频次低;越来越多的孵化器开始蜕变成早期投资机构,只是,投资也依然会是一个漫长而专业的赛跑。
失宠的咖啡馆
3月的某个中午,北京一创业咖啡馆的上百个位置被占去了大半。这是最为平常的一天:零星几个吃完盒饭的人已经收拾完毕,开始下午沉闷的工作;背着包发用户体验卡的创业者被主办方及时制止,悻悻离开;咖啡吧台的工作人员端着茶水,进进出出……
下午1点30分,项目介绍活动准时开始,这是每周一到周五固定的内容,每个人几分钟时间,介绍产品特色和创业需求。
不难发现,他们都经过了一番准备。一位专程从河南赶来的创业者有些苦恼,他的PPT一直没法播放,只好拿着手机向人们介绍一款电商产品,这个app将线下便利店放到手机上,顺便融合了地图查询功能,目前仅打通了河南当地一个城市。他声称用了8年时间创造了一种新的商业模式,“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全中国,甚至全世界都没有的商业模式。”
语毕,环顾周遭,略微尴尬,掌声未能如期而至,台下人们的脸上表现出的更多是好奇和质疑。他刚走下台,五六人围上去,一位操着东北口音的男子率先开炮。
“人家在淘宝便宜,为啥要在你这里买呢?”
“那是淘宝,那不是电商。”创业者反驳。或许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淘宝排除在电商之外的,东北口音的男子“呃”了一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有人开始探讨为什么淘宝就不是电商时,又被旁边的人插了一嘴,便开始了下一个问题的讨论。
三言两语后,各自加个微信,散去。听到兴奋内容,又重新聚拢,周一到周五,循环往复。
这种集市一般的粗放做法越来越失去魅力,而此前咖啡馆里流传的成功故事没能再次上演。
“咖啡馆里面看项目的基本都是投资经理这个级别的,并且不是主流机构的投资经理,合伙人是很少有去咖啡馆里看项目的。”一位业内人士对i黑马表示。
投资人依然掌握主动,他们并不缺项目,只需要用一天的时间专门看项目,提前约好,半小时一个,坐着不动,都能全部看完。
更为致命的是,咖啡馆的项目越来越被打上不靠谱标签,因为他们没有更多的渠道,“优质的项目对创始人的人脉资源等各方面的要求是很高的。很多是纯屌丝的创业项目,没有更多社会资源。”洪泰智能硬件孵化器A+labs创始人乔会君说,他们除了坐等咖啡馆,没有太多的办法。
尽管如此,随着创业热潮兴起,创业咖啡馆还是多了起来。3W咖啡是创业咖啡馆的榜样。这家由数十位大佬众筹而来的项目,随着总理的到来而声名大噪,一时之间,参观朝圣者络绎不绝。
乔会君参与过创业咖啡馆项目,朋友在做,采用众筹做法,筹集50个人,他出了几万块钱。但之后便没有再过问,也从没去过。等他再次听说时,已经是倒闭的消息。
“咖啡只是交流的平台,没有赢利点。”乔会君苦笑。而创业者早已经不缺乏交流的平台,这种交流甚至很多创业孵化器本身也配备了咖啡馆。即便是3W咖啡馆,依旧是个赔钱的项目,大部分靠招聘项目拉勾网挣钱。
起初,人们希望借咖啡馆这个平台给创业者交流,至于如何把流量变现,依然没有人想清楚。
而咖啡馆的活动也越发失去魅力。“你看今年的路演效果也不好了,活动都烂大街了。”创客总部合伙人谭君说,一些浅层的金融常识已经很难有吸引力。而深圳那家倒下的孵化器——地库创始人在反思失败时,也曾提到一场活动只有2名创业者参加的窘境。
30%的入驻率
创业咖啡馆失宠只是孵化器遇冷的冰山一角。
3月2日,北京新商业中心——望京,颇具未来感的SOHO已经成了望京地标性建筑。寒冷的北京当天难得变得温暖,刚吃完午饭的人们在楼下的草坪上溜达,不愿走动的干脆装在小屋子里,趴在桌上,被燥热的阳光熏得只穿单件衬衫。
地产商潘石屹专门拿出了一栋五层楼搞孵化器,每层1300多平米的空间被切割成若干个10平米大小的格子,相互之间透明玻璃隔开,一个大的封闭空间里,装着若干个更小的封闭空间,回环曲折,如迷宫一般。
根据前台指引的楼层,工位出租的情况还尽如人意,一半以上的工位都已经找到了主人。但在另外一层,没有门卫保安,两名保洁阿姨坐在沙发上聊着天,办公设备早已齐全,偶尔能看到封闭的工位内坐着三五创业者,开放工位几乎都还空着。
望京soho,开放区域还有很多空位
这里的租金并不便宜,开放工位560元一周,封闭工位720元一周。创业者所需要付出的成本是每月至少2200元的租金。
阳光100优客工场,是另一位知名地产商毛大庆的创业孵化项目,9000多平米的面积,占了整个地下一层,人员来回穿梭,一片繁忙。封闭的办公位基本都被占满,门边被贴上了各项目的名称牌,会议室已经被创业团队占用。工作人员一边介绍一边叮嘱参观的创业者,当前工位紧张,没有多少位置可选,需要的话尽快签下来。
而在一站地铁之外的外企公寓优客工场,却是另一翻景象,这里的工位并没有如此紧缺。咖啡吧台旁边坐着两人在聊天,五六排的开放工位只坐着一个人,开着电脑,略显孤零。开业不久的海龙大厦优客工场情况大抵如此,50多个工位,整片空无一人,明亮的办公区唯独这一块灯光未开。工作人员介绍,对面还在装修的优客工场也将在数月后开张。
“所有北京的孵化器加一块儿,入驻率能达到30%就不错了。”乔会君直言不讳,孵化器比创业者多的现象越来越趋向现实。根据他的统计观察,北京正常运行的孵化器达400多家,工商注册里含孵化器业务的企业接近万家,海淀区和朝阳区是主阵地。另一位业内人士透露的数据则超过了千家。
官方层面的数据也在反映行业的急遽变化。今年1月,科技部火炬中心透露,截至2015年,全国科技企业孵化器数量近3000家,面积超过8000万平方米,除此之外还有众创空间2300多家。而深圳一地,孵化器总面积就超过460万平方米。
国家级众创空间名单也多了起来,科技部2015年底公布的首批国家级众创空间名单共136家,半年时间不到,第二批众创空间名单公布,数量达到362家。
“今年孵化器肯定是遇到了很多问题。”这是乔会君接受采访时说的第一句话,“说倒闭潮不为过,没有言过其实。” 洪泰智能硬件孵化器春节后刚搬入国安创客不久,120个工位的创客空间多数还空置。
春节前,深圳一家名为“地库”的创业孵化器传出即将倒闭的消息,让整个行业忧心忡忡。人们担心,这会是多骨诺米牌倒下的第一块。这家孵化器仅成立4个月,烧了100万,最高峰时仅有10个团队入驻,入驻率远低于预期的20个团队。
半年前可不是这番景象。
总部在上海的苏河汇,进驻北京的时间是2015年6月,彼时创新创业掀起高潮,为了找个房子办孵化器,苏河汇北京负责人赵炜大费周折,“空间说没就没,基本上如果你不能快速的找到这个信息,快速地交钱,基本上就不会是你的房子。”
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联合办公品牌WE+的HR现在每天能收到一二十份孵化器相关人才的应聘申请,“以前是一份都收不到”。这是联合创始人何善恒感受最深刻之处。WE+亲历了这场创业浪潮起来。2015年5月以前,WE+只在上海黄埔有一个众创空间,从那之后,快速井喷至6个。
地产商的算盘
如今,行业已经很难对创业孵化器做一个严格界定。有提供办公场所联合办公的,有卖咖啡的,有提供创业服务的,还有设立基金做投资的。不管同不同意,都已经划入了孵化器的范畴。当然,目前最为一致的认知是,至少得有物理空间。
于是,有房子的地产商成了这场热潮的积极参与者。
国安创客中心
国安创客中心,门口停满了奔驰、卡宴,中信国安专门拿出一栋楼吸引创客。一楼的咖啡馆刚刚装修完毕,工人们正在安装健身设备,木质桌椅、桌游、台球、游戏机,一应具全,环境已无可挑剔。但少有人往来。
第三层给了洪泰智能硬件孵化器,双方设立基金投资项目。按照洪泰智能硬件孵化器的入驻规则,所有入选项目必须是他们所投资项目,而投资除了现金,通常会将服务打包,算入投资一部分。“我们更像一个投资机构,占他股份,靠这个赚钱。”负责人乔会君说。
“不是出于消化内存的考虑”。乔会君解释,中信国安的目的是筛选到好项目来做投资。“投到一个好项目,所有的成本都赚回来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地产商在真心实意搞项目孵化。
苏河汇赵炜直言,地产商进入,本质肯定是卖房,把房卖的更高、更好。
“(做孵化器)人就多了,那地就炒起来了。”谭君也持有相同的观点,有人气房子好卖,房价自然高。做孵化器甚至也被认为是地产商出于与地方政府打好关系的考虑。创客总部在北京的孵化器面积2000平米不到,但在北京百公里之外的保定,拿到的是一个一万多平米的场地。
潘石屹甚至承认,房地产市场存在过剩,共享空间是去库存的好方式。而孵化器也被认为是SOHO中国转型中的最大亮点。
补贴投机者
表面上看,孵化器算不上一个划算的买卖。其收益构成并不复杂,最为简单粗暴的算法是,收入减去租金和运营成本,盈亏一目了然。
按照北京不同地段标准,一个工位的月租金大多在1000元到2000元之间。按此价格计算,即使在满租的情况下,工位租金也无法完全覆盖孵化器整体租金和运营的成本。
业内重新把盈利目光放在了创业服务上,包括财务、招聘、法务、市尝培训等方面。“这些都是孵化器的基础和标配,但创业团队对这些服务的需求很校”科技寺一工作人员对i黑马透露。这些理论上行得通的逻辑,实际上却远达不到商业模式的范畴。
政府补贴成了创业孵化器往前走的重要动力。i黑马查询了福建、河北、湖北等地出台的政策,孵化器按国家级、省级等分类,地方政府相应给予一次性100万、50万不等的奖励补贴。各级各部门叠加后,这也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一次性资金补贴之外,税收返还也是常见的做法:国税部分上缴,地税部分返还。而某地一区委书记曾电话乔会君,告诉他除了公司的税收能返还,高管的个人所得税也能返还。
广东佛山对孵化器内创业投资失败的创投机构最多可获300万元风险补偿,银行首贷遭遇坏账也可获补偿。
除了直接拨款,政府也开始设立引导基金,与投资机构一块儿出资投项目,基金交由投资公司打理。
然而,每一次风口的到来从来不乏投机者。
一名内部人士透露,稍微上规模的孵化器往往都运营着多个众创空间,它们会把申请入驻的项目,集中放在一个空间里面,“永远都带你去参观人多的那个。”
另一位成都的孵化器从业者告诉i黑马,去年底开了次当地政府组织的团拜会,四五百家孵化器代表参加,场面颇为壮观。他原本准备了探讨的问题——企业做孵化器与专业的孵化器机构的利弊,结果愣是没有开口。他显然高估了议题讨论的层次。当天,一位大姐站起来发言,问的是孵化器如何招商。她当初为了拿政府补贴,特意挂了块孵化器的牌子。
拿补贴是这群人的出发点,“你发现那些人明显就是叫过去充个样子,电脑都没通电,插线板都没有。”赵炜也曾对骗补贴的现象有所感触。
成都Firefly创业空间负责人曾向媒体介绍,各地方政府在制定补贴政策的同时,也设立了发展指标,有的孵化器甚至跟地方政府签订了对赌协议,每年必须完成多少创业团队入驻、必须有多少创业团队拿到投资等等。如果未完成,则所有的红利补贴都将化为泡影。
为了满足条件,创业孵化已经变得狭隘,尤其在三四线城市,做微商、开淘宝店,围绕微商做营销推广和设计都被纳入创业的范畴。
几天前,苏河汇赵炜刚劝走一位创业者,他原本只需要客套地告诉对方,“项目不错,不过我们还需要考虑考虑。”但他干了件得罪人的事,直接叫对方不要创业了。他看了太多此类创业者,有些人并不合适创业,找份工作或许比创业更好。
当然,倒闭、投机现象的存在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孵化器都在艰难度日。i黑马在实地走访中发现,凭借前期名气的积累以及区位上的优势,很多孵化器的入驻申请远远超过孵化空间所能容纳的面积。再加上孵化器本身也从事投资事业,这对于找钱的创业者而言,充满诱惑。
即使倒闭也并不认为全是坏事。“这个正常,因为你想按照概率来说,(孵化器热潮)已经有一年了,那至少也要倒闭一些的。”谭君认为,创业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创业孵化器的成败不宜做过度解读,甚至在他看来,“矫枉过正的方法,反而能达到一个效果,对于有些人可能会有一些影响,但整个来说,泡沫过后整个国家和水平,就真的提升了。”